九月，隨著疫情防控逐漸放緩，廣州大學城的學生們陸續(xù)返校，快遞物流也進入投遞的高峰。但奇怪的是，新學期的大學城快遞卻陷入困局。一方面，學生眼睜睜看著物流顯示快遞到達大學城，卻杳無音訊，甚至被客服告知丟件重發(fā);另一方面，面對網(wǎng)點整改和“快遞不下地”的窘境，校門外的快遞員都在疲于奔命，“搶占豐巢”。“創(chuàng)文”和開學，城管巡查與老板跑路，停業(yè)整改和流水線事件……多重沖擊下的大學城仿佛成為快遞的“孤島”。
停擺：“到了大學城，就不動了”
“總共丟了11個快遞!”在中山大學讀研一的周麗最后向谷河傳媒確認。
開學，原本以為是拿快遞拿到手軟，結(jié)果卻一直在焦慮地等物流信息。“最早是9月13日買的除濕劑，到25號都沒有寄來。”周麗說道。包括家里寄的月餅和網(wǎng)購的生活用品，11個快遞紙箱在中通、百世和圓通的傳送鏈條上“停滯”了。
“很多都顯示在大學城，但就是轉(zhuǎn)不動了。”
“我要交涉十幾個商家，每天催他們，物流怎么樣，丟件了沒?”周麗直言核實丟件是一個非常心累的過程。
相比下，同院大三的美青已經(jīng)對自己的快遞選擇了放棄。
“延邊的朋友8月31號就寄出的洗衣液，寄的是百世，到現(xiàn)在都沒到。”美青嘗試在7日聯(lián)系了人工客服，被告知快遞轉(zhuǎn)為應(yīng)急代派。“我以為可以了，但三四天都沒動靜。”因此，她10號打了五次大學城網(wǎng)點的電話，均無人接聽。朋友聯(lián)系的百世總客服，除了回應(yīng)盡快派送，后續(xù)也沒有消息。
“其實9月3日就發(fā)往大學城，但就是一直滯留。”
美青的百世物流信息截圖(美青供圖)
自開學起，關(guān)于中通、百世等快遞在大學城滯留的消息成為同學之間熱議的話題。“大學城成為一座孤島。”這是剛?cè)雽W的周麗對快遞的評價。
爆倉：“壓一件貨，一天要罰十塊錢”
9月21日至22日，谷河傳媒就快遞延遲的情況走訪了大學城的快遞點。中通和韻達的快遞員都提到，由于廣州最近在申請“創(chuàng)建文明城市”，城管近期的排查較以前嚴格了，一旦看見校園外有擺攤就會將快遞沒收。
中大豐巢的中通快遞員李丁稱，一車貨的罰款高達兩千元，而且至少要一周才能拿回來。同在中大校外的韻達快遞員劉姐則表示，罰金數(shù)額和扣留時間取決于城管，如果沒有開罰單就不用罰錢，如果城管開具罰單，就需要繳納200-2000元的罰金，而且要等很久才能取回貨物。
劉姐在去年雙十一期間曾被沒收了三箱紙巾，在城管開罰單后，她今年三月份才把東西拿回來。
今年6月30日，廣州市第十五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(wù)委員會第三十八次會議通過的《廣州市文明行為促進條例》中，明確規(guī)定不得占用公共空間，不得損壞共有設(shè)施，不得在公共區(qū)域堆放雜物，不得在公共場所晾曬、懸掛、擺放有礙觀瞻的物品，不得違法違規(guī)搭建建筑物或者構(gòu)筑物。該條例將于10月1日起正式實施。
以前快遞擺攤的圍欄邊現(xiàn)已空空如也(鐘騰達攝)
目前，經(jīng)菜鳥驛站派送的申通快遞和中國郵政都沒有出現(xiàn)大量快遞延遲的情況。菜鳥驛站的工作人員認為這和校內(nèi)同學們?nèi)〖奖阌嘘P(guān)。當被問及為什么菜鳥驛站里沒有中通等其他快遞，她只說是快遞方自己選擇不與平臺合作。而據(jù)中通快遞員錢乙的解釋，則是因為校內(nèi)倉庫的租賃費用較高。
作為電商快遞龍頭公司之一，中通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四年保持行業(yè)業(yè)務(wù)量第一。根據(jù)中通快遞在今年8月發(fā)布的第二季度財報，二季度中通快遞包裹量達46.0億件，占市場份額21.5%。中通快遞的貨量也一直是整個大學城較大的。
在上半年疫情停擺的影響下，今年學生入學需要添置、更換的生活用品更多，快遞量更大。錢乙稱，到9月21日，中通還有萬余件快遞積壓在新造的倉庫內(nèi)。
隨著積壓的快遞越來越多，快遞員不僅每日工作量增大，每件派送超時的快遞還要向公司繳納罰款。李丁說，正常壓一件貨，一天要罰十塊錢。
中通大學城穗石倉庫的快遞員孫丙告訴谷河傳媒，今年開學季，中通快遞位于中山大學東校區(qū)的站點老板就由于無法承擔快遞積壓的巨額罰款而跑路了，隨后手下的五六個快遞員也立即離開了站點。盡管往年也有出現(xiàn)中通快遞員突然離職的情況，但今年尤為嚴重。
快遞點崩潰后的幾天內(nèi)，中大東校區(qū)的快遞都由平臺直接派給大學城的快遞員，“前幾天誰接到中大的單誰倒霉，要親自送到學生手里。學生不來拿，就得罰款。”孫丙說道。
孫丙還稱，今年開學百世快遞的大學城站點的老板也跑路了，貨量全部加到中通，這也是中通大量積壓快遞的原因之一。
劉姐也表示，現(xiàn)在中通和圓通的網(wǎng)點都已經(jīng)停了，它們新派到大學城的快遞都是由韻達在派送，這又導致韻達的快遞倉庫難以流轉(zhuǎn)，有幾千個快遞正堆積在倉庫內(nèi)。再加上大學城街道辦對物流倉庫實施整頓封停，現(xiàn)在只能晚上的時候偷偷打開倉庫運貨。
錢乙攤了攤手，“一家快遞死了，就把貨物給另一家，慢慢地所有快遞都死了。”
流水線事故：謠言or確有其事?
近日，有一張?zhí)詫毶碳液椭型ǹ头膶υ捊貓D在朋友圈和微信群迅速傳播，截圖內(nèi)容是中通客服稱中通大學城網(wǎng)點操作期間，流水線卡住一名小孩頭部導致其身亡，大學城街道辦強制要求快遞業(yè)停業(yè)整改5天。
中通客服回應(yīng)截圖(郭明供圖)
這張截圖來自中山大學大二的郭明，她表示這是網(wǎng)購的淘寶賣家在9月21日發(fā)給自己的。郭明在快遞9月13日發(fā)貨后，聽同學說中通快遞很慢，于9月16日向商家申請退回重發(fā)，但之后快遞卻一直無法退回。
隨后，谷河傳媒就此事向中通穗石倉庫的快遞員、中大豐巢處的中通快遞員以及致電網(wǎng)上查詢到的中大中通快遞負責人多次確認，受訪者一致聲稱沒有發(fā)生任何事故。
孫丙堅稱這是謠言，“你得問問誰傳謠。不可能的，閑著沒事干，胡說八道的。”他解釋說倉庫被封是因為貨物堆積太多，亂擺亂放，才被街道辦關(guān)停整頓。
然而，劉姐和當時在場的另一位韻達快遞員表示，正是因為中通快遞的流水線出了此次事故，街道辦才下令對穗石的所有物流倉庫進行封停整改。
9月24日，谷河傳媒通過中通在線客服，打通了大學城網(wǎng)點負責人吳翠年的電話。對方表示自己已經(jīng)不在中通上班了。當被問及流水線事故，對方笑了一下說要掛斷，被追問后她又沉默了一會，“唉，這些事情，我不知道。”緊接著就掛斷了電話。
截至25日，穗石的多個快遞倉庫依然沒有解封。
9月21日，中通快遞穗石倉庫貼有小谷圍街安全生產(chǎn)委員會的封條(鐘騰達攝)
加急：“要求一件快遞到大學城，三天內(nèi)派完”
網(wǎng)點被迫關(guān)門，隨著而來的就是學生、客服和快遞員之間的斗智斗勇。
丟件11個的周麗每天都忙碌著同商家爭論，核實是否丟失。但問題在于，有的客服承諾補發(fā)，有的表示催下快遞后就不了了之。“我都不知道東西到哪了，有沒有丟。”
大一新生宋豪則在理賠不滿意后，選擇了重新購買，中通快遞商量理賠2000元，但只能先付300元，剩下的等到快遞到后才能退款。9月8日，他把家里的衣物分兩批寄到學校，到25日都未收到。下雨出訓，只帶一雙鞋子的他無奈網(wǎng)購新鞋：“寄申通兩天就到了，也算解決了問題”。
另一方，中通和韻達的快遞員都表示在加緊派送。孫丙表示，“總部要求是一件快遞到了大學城，三天內(nèi)要派出完。”但現(xiàn)實往往更加艱難。
首先面臨的就是加班，“從早上七點忙到深夜兩三點”，這比日常時間足足多出五個小時。據(jù)《2019年全國快遞從業(yè)人員職業(yè)調(diào)查報告》，我國快遞從業(yè)人員每天工作8-10小時的占46.85%，近兩成快遞員工作12小時以上。
據(jù)悉，中通快遞臨時招收了一些兼職人員派件，目前負責中大快遞的中通快遞員已有8人。
但人再多，也解決不了快遞不進校門，又不能擺攤的窘境。孫丙坦言，“只能搶豐巢。中通包攬了中大校外的四個豐巢柜。一到件，就搶公用的快遞柜，然后再投自己的柜子。”中大生活區(qū)外共有24個豐巢快遞柜，從格致門延伸到GOGO新天地，但即便是最大的柜子也僅支持投遞5公斤以內(nèi)的物品。
同時，谷河傳媒在現(xiàn)場觀察到，有兩輛標明中通的大貨車直接在中大12號豐巢柜路口卸貨。“大件行李投不進豐巢，只能打電話讓學生直接過來取件。”卸貨的李丁直言：“但你們在上課，打電話可能也不接。”
盡管如此，他們還是要小心城管的巡查，及時將地面的快遞收回車里。“車亂停亂放?交警罰款200元，和城管的2000元，你覺得哪個更劃算?”
9月26日，中大校外中通快遞員正從貨車上卸貨(鐘騰達攝)
被問到能否寄件到大學城時，劉姐面露難色：“中通和百世，能不買就不買。下個月再買。特別是水果，買了鐵定壞。”
孫丙表示，按目前的進度，中大快遞點積壓的一萬多件貨，最遲月底前可以清派完畢。
9月25日，在經(jīng)過12天的漫長等待后，周麗終于和商家達成了一致——除濕劑確認丟件，申請補發(fā)。但對她而言，更心切的是家鄉(xiāng)17號寄來的月餅。27日，中通客服告訴她還需多等幾天，但此時離中秋節(jié)僅剩4天。
美青坦言，因為大學城快遞停滯的打擊，自己現(xiàn)在想網(wǎng)購也暫時不敢了。宋豪穿著新鞋，但兩批開學前寄來的行李直至26號依舊未到。各家快遞員一邊忙著搶豐巢清庫存，一邊等待著網(wǎng)點整改完畢，重新開張的那天。
在這條停滯的流水線上，每個人都希望快遞真的“快”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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開學了快遞為何停擺
